上一篇文章我介紹了社會心理學家 Jonathan Haidt 的新書 The Anxious Generation 裡頭所指出的:「手機+社群媒體」這個殺手組合,是如何取代人類預設的「以玩耍為主的童年」,讓 Z 世代過了一個「以手機為主的童年」。
這不但會「重塑」孩子們的大腦,剝奪他們學習成為大人的機會,抑制他們未來的發展,還會重創他們的身心健康。令人怵目驚心的自我傷害成長趨勢就是最有力的證明。
但還是有些觀眾還是會認為,這不能怪社群媒體公司啊!他們只是提供一個平台來讓大家分享訊息,應該是使用者的問題吧?甚至有人會覺得孩子對社群媒體上癮都是父母的錯,是他們疏於照顧的關係。
當然,我們身為父母,一定要為孩子的行為負最大責任。但當你知道 Meta 這間公司做了什麼,還有更重要的,他們沒做了什麼之後,你一定會對這個想法有很大的改變。
所以在繼續介紹這本書的下半部前,我覺得我有必要把幾年前讓臉書股票大跌兼改名的 Frances Haugen 吹哨事件,以及一場 2022 年的著名訴訟案件:史班斯訴訟案(Spence Complaint),來幫大家把臉書和 IG 的惡行惡狀梳理一次,你一定可以對整件事情的全貌有更多的了解,也更能知道要怎麼因應社群媒體帶來的挑戰。
史班斯訴訟案的原告為 Alexis Spence 和她的父母 Kathleen 與 Jeffrey Spence。
而被告則是大家熟知的,臉書和 IG 的母公司:Meta。
原告指控 Meta 旗下的 Instagram 設計存在缺陷,導致 Alexis Spence 上癮並遭受身心傷害。
同時,IG 設計的缺陷也給他們一家人帶來精神和金錢上的損失。
原告指出,IG 利用複雜的演算法,還有無底捲動、標籤、通知、限時動態等產品功能,「故意」讓青少年用戶上癮。
即使 Meta 知道這些設計會對青少年身心健康造成傷害,但為了追求利潤,他們選擇忽視這些問題。
不僅如此,他們甚至「故意」散播極端減重、厭食症等有害的資訊。
此外,原告還指控 Instagram 未能有效防止未成年人遭到性剝削,年齡驗證機制也不完善,導致許多兒童過早接觸社群媒體並深陷其中。
所以 Spence 一家人要求 Meta 賠償他們一家人過去幾年的身心痛苦,以及 Alexis 過去和未來的醫療費用,還有因為身心受創所造成的未來收入的減損。
你看了會不會覺得:哇!這樣也能告喔!?社群媒體的演算法會讓人上癮已經不是什麼新聞了吧?
但是「故意散播」有害的資訊?明知會造成傷害還「故意」讓孩子上癮?這都是相當嚴重的指控啊!
Meta 他們不是只是個平台提供者嗎?
其實這些指控都是有憑有據的。
在說明 Meta 到底做了什麼好事之前,我先簡單介紹一下 Spence 這家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吧。
史班斯一家的故事
Alexis Spence 2002 年出生於紐約長島,她是個自信又快樂的孩子,喜歡看書、寫作、還有幫助人跟動物。
她的夢想是成為一名獸醫,她 2012 年的日記充滿了家人的照片和快樂回憶。
就是在那一年的耶誕節,十歲的她收到人生第一台iPad。
她的爸媽對於小孩使用科技非常小心,他們嚴禁小孩在臥室中使用 3C 產品,Alexis 跟弟弟必須在客廳共用一台電腦。
他們也會定期檢查女兒的 iPad,看她下載了哪些 app。
所以一開始她只拿 iPad 玩 Webkinz 這個虛實整合的遊戲,但是 2013 年一切都改變了。
就讀小四的她被一些同學嘲笑,怎麼還在玩這種幼稚的遊戲,並慫恿她註冊一個 Instagram 帳號。
大家都知道 IG 的年齡限制是玩假的,生日隨便寫都可以。
於是她在 11 歲的時候瞞著爸媽開了 IG 帳號,一開始謊稱她是 13 歲,後來她在個人檔案註明她只有 11 歲,但還是暢行無阻。
過完暑假她升上五年級,在 11 月 6 號的日記寫下這段話:
「在 IG 我有 127 個人追蹤。耶!這麼說吧,如果 10 個追蹤讓我感到開心又興奮,那 127 人簡直太讚啦!!!」
不過接下來,她的心理健康狀態急轉直下。
在慶祝追蹤數破百的同一個月,她就開始出現憂鬱症的跡象。
她爸媽發現不對勁,馬上帶她去看心理醫師,但大家都不知道她有偷偷在用 IG,所以後來也不了了之。
一直以來她每次用完 IG 後都會馬上砍掉,避免被爸媽發現。
直到隔年的 5 月,Alexis 看到 IG 推播給她的一則內容,教她怎麼下載一個圖示是計算機的 IG,還有種種繞過家長監控的密技。
於是她使用 IG 的時間就越來越長了。
雖然她最後還是被爸媽抓包,不過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她開了第二個帳號。
她當時用的還是 [email protected] 這個亂七八糟的 email 註冊的喔!但 IG 根本沒在管的。
身心受創加劇
隨著她越來越上癮,導致她開始和同儕有了不健康的社會比較,讓她越來越焦慮。
她晚上還會偷偷把平板帶到房間熬夜使用,讓她嚴重睡眠不足。
有時候被發現了會被罵一頓,這也讓她和爸媽的關係也越來越糟。
有一次她甚至氣到在牆上打出了一個洞(真的真的,這是訴狀上面寫的)。
她相當不諒解爸媽對她使用 IG 的嚴格限制,覺得那是在過度保護她,限制了她的自由。
2014 年底 Alexis 升上六年級,她苦苦哀求爸媽買一隻智慧型手機給她,因為同學都有一隻了,只有她在用智障型手機。
她爸媽以為只要裝上家長控制軟體應該沒事,於是就答應她了。
不過這下糟糕了,不只在家裡偷偷用,她現在可以在學校整天用 IG 了。
於是在拿到智慧型手機的 4 個月後,她在日記本上畫下了下面這張圖,裡面滿滿負面思考的言語:
「笨、醜、肥、智障、沒有價值、去死吧、沒有人愛你⋯⋯」
如果你看到你的小學六年級的孩子畫了這張圖,你會不會心碎?
她才斷斷續續使用 IG 不到兩年,拿到智慧型手機才 4 個月啊。
Alexis 滿 13 歲升上了七年級後,過了 IG 官方規定的最低使用年齡,她爸媽再也管不住她了。
爸媽除了告訴她在家裡要遵守使用 3C 的家規,密切注意 Alexis 在 IG 上的貼文以外,能做的相當有限。
而青春期正是孩子會想盡一切辦法遠離父母的年紀,所以他們只能眼睜睜看著女兒的身心狀況越來越糟,卻無能為力。
他們也不知道 Alexis 開了三個逃避他們監控的分身帳號,所以對女兒實際發生了什麼事也一無所知。
種種在臉書收購 IG 後陸續加進來的改變,像是按讚數、影片觀看數、以及讓用戶的使用時間極大化的演算法等,更是不斷重創 Alexis 的心理健康。
青春期的女生特別會對外貌感到焦慮,Alexis 當然也不例外。
於是 Alexis 開始查詢跟健身相關的內容,結果 IG 的演算法開始推送一些過瘦模特兒的照片給她看。
雖然 Alexis 一直都很苗條,但看了這些照片後,她開始對自己的體重過度執著。
過不了多久,當 IG 推送一些神經性厭食症的照片和極端減重法給她看後,她只能越陷越深,再也無法自拔了。
一輩子的身心傷害
更糟糕的還在後頭。
IG 的演算法甚至會在「推薦好友」的功能中,推薦了許多同樣有飲食失調精神疾病的成年用戶。
甚至那些專門剝削未成年少女的歹徒,IG 也會推薦給她。
更驚悚的是,IG 也會將 Alexis 這樣的未成年用戶「推薦」給這些成年人,讓他們更好找到「獵物」下手。
於是在 2018 年初,Alexis 的父母陸續察覺到她的自殘和厭食傾向,開始帶她尋求積極的心理治療。
他們還重金買了一隻叫做 Draco 的治療犬來陪伴她,並且調整自己的工作型態,讓他們更能夠陪在女兒身邊。
同一年的五月,恐怖的事情發生了。
Alexis 的學校打電話給她媽媽 Kathleen,要她立刻到學校來。
因為 Alexis 的同學看到了她在 IG 上發布了一則極度黑暗的貼文,說她覺得自己不值得存在這世界上。
Alexis 的爸媽嚇壞了,這才發現她有多個 IG 帳號,並且也看到了 Alexis 平常都在看的那些內容,才發現事情的嚴重性。
他們趕緊把 Alexis 送到醫院,總共住院十天。
她被診斷出神經性厭食症、重度憂鬱症、以及焦慮症。
這年她才 10 年級,也就是高一。
Alexis 的狀況已經不適合在學校念書了,於是她申請在家自學,在家人的支持下完成了高中的學業。
但好景不常,Alexis 在 2020 年 9 月進入聖約瑟夫大學就讀,才開學沒多久就復發了。
Alexis 和她爸媽意識到,這些在青春期造成的身心損害可能是永久性的。
Alexis 可能一輩子都要有一隻治療犬陪伴,並且得和醫護人員持續合作,要非常小心才能避免厭食症和憂鬱症再度復發。
好,Spence 一家的故事講完了,
你現在還覺得 Meta 是無辜的嗎?或者你覺得 Alexis 的父母還能再做到那些事情,才能避免這樣的狀況發生呢?
以一個四歲女孩的爸爸來看,我覺得他們已經做到所有能做的了。
甚至有些爸媽如果相信了祖克柏聲稱的:IG 能夠促進孩子們交流,讓他們更開心的話,可能還不會對他們的孩子作出這麼多限制。
但如果 Meta 其實是知道 IG 這些功能,是會對孩子造成傷害的呢?
甚至為了讓社會大眾放心,繼續使用他們的產品,公然在國會殿堂上說謊呢?
專家學者早久對 FB 和 IG 的作法心知肚明,知道他們就是要讓使用者上癮,藉由增加用戶的使用時間來讓他們賺更多錢。
但都一直沒有證據證明他們是明知有害而故犯。
而這點在 2021 年九月改變了。
一位讓臉書股價大跌七成的吹哨者出現了。
臉書吹哨者 Frances Haugen 的故事
Frances Haugen 從 2021 年的夏天開始,陸續向美國國會以及證券交易委員會(SEC)披露了數以萬計的臉書內部文件。
華爾街日報也在 9 月根據這些文件發表了《臉書檔案:華爾街日報調查》,揭露了許多臉書不為人知的惡行。
她緊接著也在美國國會以及歐洲議會的聽證會作證,指控臉書的產品正在傷害兒童、煽動分裂、跟削弱我們的民主。
她說公司的領導層都知道如何讓 FB 和 IG 更安全,但因為他們把天文數字的利潤放在用戶的安全之前,所以沒有做出必要的改變。
她的行動引起軒然大波。
之前雖然也有許多臉書的員工出來爆料,但是沒有一個人能像 Frances Haugen 這樣一次帶出這麼多證據。
在政治、學術和媒體界的眾多批評者中,也沒有人像她一樣造成這麼廣泛且深刻的影響。
她就只是一個人而已喔!就有辦法讓臉書股價大跌,後來還被迫改名成現在的 Meta。
她也讓美國和歐洲議會得到足夠的證據,已經磨刀霍霍準備來好好整頓社群媒體造成的亂象。
但臉書當時有五萬八千名員工,有相當多人都能夠接觸到她帶出來的文件,但為什麼過了這麼久才只有她站出來呢?
事實上,對一個這麼大的公司吹哨,是需要極大的勇氣、謀略、和動機的。
因為如果一個不小心,她就得付出極高的代價,甚至身敗名裂。
而她的挺身而出,其實是好幾個關鍵事件碰撞出的結果。
她高中的時候就是個辯論高手,她專長的領域是能夠權衡每個議題的道德性來做出決策。
她升上高年級的時候,已經是這個領域的全國前 25 名的高手。
她的爸媽都是大學教授,他們家的飯桌談話通常是針對當天看到某篇有趣文章,做一個五分鐘的簡報。
這些經歷都在訓練她能快在短時間搞懂複雜問題,並且能夠用簡短又直指核心的溝通方式,來說服她的聽眾。
她從奧林工程學院的電資系畢業後,進入 google 工作,並且在就職期間申請到公司的獎學金,去拿了一個哈佛商學院的 MBA。
2014 年她回到 google 復工,但因為生了個病差點丟了性命。
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的她,讓她對人生的重要事項重新排序。
她會在面臨抉擇的時候問自己,有沒有遵循自己的良知。
她出院之後身體狀況還是不好,於是雇用了一位她的好朋友來協助她的生活起居,並且幫她復健。
他們的交情也在過程中越來越好。
但隨著 2016 年美國總統選舉的接近,網路上越來越多假新聞流竄,Haugen 的朋友因為相信了一些假訊息而漸漸疏遠了她。
這讓她對社群媒體造成的亂象深惡痛絕。
接下來她重返職場,分別在 Yelp 和 Pinterest 擔任產品經理,負責設計演算法。
因為她的工作出色,臉書的 HR 在 2018 年找上她。
她說,要挖她可以,只要讓她能夠參與打擊假訊息的誠信部門。
因為她失掉那位朋友實在太痛苦了,她不想其他人也有這種感受。
於是她 2019 年加入了臉書,成為「公民誠信部」的產品經理。
但她一心一意要從臉書內部做出改變的樂觀情緒,才兩個月就被打破了。
因為她的團隊都是新手,當她需要數據科學家來幫她做一些分析時,卻處處碰壁;
當她提出了一些產品上的疑慮時,總是被其他資深的主管摸頭。
她逐漸發現臉書高層一心只想要賺錢,一而再、再而三地將商業利潤置於公眾利益之上。
這些臉書高層任由會引起仇恨的消息散播,助長衣索比亞、緬甸等地的暴力衝突。
幸好在疫情期間她搬去跟成為牧師的媽媽住,讓她在發現越來越多讓她良心不安的事實時,有個傾訴和安慰的對象。
這也讓她為將來的吹哨行動作好準備。
剛好這一陣子她在加密貨幣上的投資有了豐厚的回報,讓她更有底氣辭職做該做的事情。
最後一根稻草發生在 2020 年,美國總統大選後,祖老闆竟然宣布將「公民誠信部」解散。
而在這個決定之後不到兩個月,就發生了 2021 年一月六日的國會暴動。
於是 Haugen 下定決心展開了行動。
她在內部員工討論區做了暨廣泛又深入的搜尋,把之前因為失望而離開的誠信部的同事做的各種簡報、研究、提案全部翻拍下來。
在這過程中,她回想起了 16 歲的時候為了辯論比賽做的證據資料夾。
她才意識到,原來 20 年前的訓練,竟然這時候剛好派上用場!
而她經歷的這些關鍵經驗,從生病、到失去朋友、以及進了臉書後的各種失望,都成了這個吹哨行動不可或缺的成分。
Haugen 揭露的訊息實在太全面了,以下我整理了五個跟史班斯訴訟案有關的指控來分享給大家。
Meta 的五大惡行惡狀
第一:把青少年當作成長引擎 aka 人礦
從一開始,Meta 就將青少年設定為 IG 的用戶目標。
一份內部文件指出:「美國青少年比起成年人,多出了 34% 的使用次數。在全球的所有市場中,青少年的使用時間也比成年人高出許多。」
Meta 也發現青少年是其他年齡的家庭成員會開始使用 IG 的原因。
爸爸媽媽會因為想要了解孩子在做什麼而加入,而大約八到十二歲的弟弟妹妹們,也會因為哥哥姊姊們的影響而加入。
無論是等到他們自己年滿 13 歲後合法加入,或是像 Alexis 一樣謊報年齡開帳號,對 Meta 來說都是很歡迎的。
眾所周知 IG 的年齡審核是玩假的,而且他們也對有多少未滿 13 歲的孩童用戶心知肚明。
一份文件指出,他們內部甚至還調查出來,絕大部分 10~12 歲的孩童至少都有一個社群媒體帳號。
既然這群人是他們的重點 TA,當然要好好研究他們的弱點在哪啦!
來看看一個 Meta 內部做的研究,是這麼寫的:
「青少年的大腦大約成熟了 80%,剩下的 20% 還沒發育完成,這部分是負責理性決策的前額葉皮質。
因此青少年的決策和行為主要受到情緒、新奇事物的吸引和獎勵的驅動,這使得青少年非常脆弱。
特別是在他們缺乏成熟的前額葉皮質的狀況下,無法抑制過度沉迷的行為。」
嘖嘖,研究得很透徹嘛,接下來就是無所不用其極的讓他們上癮。
第二:開發各種會讓青少年上癮的功能
IG 在 2016 年 3 月將動態消息的排序方式從時間順序改為演算法驅動,開始優先推送使用者可能會感興趣的內容。
這意味著 IG 會根據使用者的行為數據和偏好,推送更容易引起他們社交比較心理的內容。
例如身材好的網紅照片、光鮮亮麗的生活展示等等,而這都會讓青少年更容易感到焦慮。
IG 又在 2016 年 12 月推出了對評論「按讚」的功能,讓青少年更常感受到無處不在的社交壓力。
這種演算法的目的只有一個:把孩子留在平台上越久越好。
而那些可以引發孩子情緒波動的內容,就更容易讓孩子無法自拔,尤其是帶有負面情緒的內容。
這就是 Alexis 為什麼會滑著滑著就看到一堆厭食症照片的原因。
甚至從一份內部文件可以看出,讓青少年持續待在讓他們焦慮的惡性循環中,是 Meta 樂見的事情:
IG 創造出了一個讓青少年不斷進行「社會比較」的甜蜜點,進而發展出一個「完美風暴」。
Meta 甚至做過一張時間軸,來示意青少年在 IG 上貼文之後的心理狀態,一共有六個主要階段:
- 第一階段:青少年在剛發文之後感覺到既焦慮又期待,不知道會有多少人幫自己的貼文按讚;
- 第二階段:青少年試圖讓自己分心,以避免自己太過在意有多少人會按讚、留言,或私訊他們;
- 第三階段:青少年會回到 IG,看有多少人對他們的貼文按讚;
- 第四階段:青少年繼續檢查互動,如果有好朋友沒有按讚或留言,還會特別去提醒他們;
- 第五階段:青少年在當晚睡覺前會再次確認按讚、留言,和私訊數,可能會追蹤到深夜;
- 第六階段:過了幾天之後,青少年又會想再次貼文,他們會回去檢視上一篇貼文的效果,並且是否符合自己的形象。如果不符合的話,他們會將貼文隱藏起來。
這就是 Meta 對孩子們做的事情,無所不用其極地去綁架他們的大腦。
第三:明知道產品對孩子有害,卻不做改變
這就是 Frances Haugen 決定站出來的原因。
Meta 內部明明做了很多研究,也知道他們的產品已經造成了相當多傷害,他們還是把利益放在前面,選擇不做有意義的改變。
例如 Meta 內部曾經有過稱作 Project Daisy 的提議,主張將讚數隱藏起來,變成只有個人可以看見,希望藉此降低青少年的焦慮狀況。
實驗之後,他們發現隱藏讚數確實會改善青少年的心理健康,但最後卻因為擔心這個改動會降低用戶互動,或是惹怒廣告業者,所以放棄了這項計畫。
從訴狀的第 106 段開始,羅列了一堆臉書自己內部做的研究和實驗,在在說明了他們知道自己的產品是有成癮性的。
Meta 員工在一份報告中指出:
「青少年在焦點團體中告訴我們,他們不喜歡花那麼多時間在 app 上,但覺得自己必須出現。
他們經常感到『上癮』,並且知道自己正在看到的東西對心理健康有害,但他們無能為力⋯⋯
在調查中,大約有30%的人說他們花在社群媒體上的時間讓他們感覺更糟。
這兩個調查的市場中約有一半的青少年,希望 IG 鼓勵他們休息一下或乾脆停止使用。」
第 139 段提到,IG 會利用推送通知來提醒使用者查看新內容,並計算出最有效的時間發送這些通知,例如在半夜或是上課時間。
這種設計會不斷地打斷使用者的注意力,讓他們難以專注於其他事情,進一步加深對 IG 的依賴。
有常識的人都知道這些對青少年傷害超大的吧?
但是 Meta 有做什麼來改善它嗎??
我這裡只有列一小部分而已,有興趣的可以把訴狀下載來看。
總共有 138 頁,千萬要小心看到吐血或把牆打出一個洞來。
第四:領導層公然說謊、隱瞞事證
以上列的這些事情上至執行長 Mark Zuckerberg 都是心知肚明的。
隱瞞不報、不做改變已經夠可惡了,他們竟然還在國會殿堂公然說謊!
2018 年 Meta 的 CEO 祖老闆,在國會面前宣稱 Meta 的產品並無成癮性;
2020 年他同樣宣誓作證,關於社群媒體成癮性的研究尚無定論,即便 Meta 內部的各項研究都已經確立了兩者之間的關聯。
其他的 Meta 高層包括安全主管 Antigone Davis,她同樣也是在宣誓下,在 2021 年的國會面前宣稱 IG 並無成癮性。
而同一年,IG 的負責人 Adam Mosseri 也說了同樣的話。
他甚至還稱說青少年是因為生活中遭遇了困難才會到 IG 上,而 IG 讓他們的生活變得更好。
這些人到底要不要臉啊?他們內部這麼多研究,每篇都可以直接把他們的臉打腫了啊!
例如就有一份內部研究就指出:許多用戶在停用 Meta 帳號之後,生活幸福感和身心健康都提升了許多。
不是過得不好才去使用 IG,是用了 IG 他們才會過得不好!
就是因為這些人不斷說謊,才會讓社會大眾和家長放下戒心,讓他們的孩子成為 Meta 賺錢的人礦,而犧牲掉自己的身心健康。
第五:對未成年用戶疏於保護
Meta 以他們公司的技術,絕對可以輕易做到很多事情,來維護青少年的安全,但全都是因為跟利益相衝突,所以遲遲沒有施行。
他們完全有能力判斷出用戶的年齡、使用的時間點、使用的時間長度、以及有沒有多重帳號。
只要一偵測到異常使用,他們完全可以暫停這個帳號的使用。
但是他們沒有做,因為這樣會讓他們少賺錢。
他們完全有能力設計一個超強大的家長監控系統。
但是他們沒有做,因為這樣會讓他們少賺錢。
他們完全有能力設計一個超嚴謹的年齡和身分驗證機制。
但是他們沒有做,因為這樣會讓他們少賺錢。
他們完全有能力判斷出那些內容對青少年有害,避免他們接觸到。
但是他們沒有做,因為這樣會讓他們少賺錢。
他們也完全有能力阻斷青少年和性剝削者接觸的機會。
但是他們沒有做,因為這樣他們就會少賺錢。
他們完全有能力在青少年出現異常狀況時,對老師或家長示警,但是他們⋯⋯
唉算了,不說了,可能他們都會辯解,他們已經做了很多了,但是結果就是擺在那邊。
也就是因為這樣,有成千上萬的孩子就這樣受到了無法逆轉的傷害。
今年年初那場聽證會上 Mark Zuckerberg 道歉的對象,就是這些孩子的家長。
以上就是 Spence 訴訟案以及 Frances Haugen 這位勇敢的吹哨者的來龍去脈。
在 Haugen 公布了這些文件後,Matthew Bergman 成立了 Social Media Victims Law Center。
他幫包括 Spence 一家人在內的一千兩百多個家庭,跟 Meta、Snapchat、TickTok、Discord 這四大社群媒體公司打官司。
而美國的朝野兩黨以及歐洲議會都對社群媒體的監管有高度的共識。
就像 Haugen 在聽證會上說的,社群媒體的「菸草時刻」到了。
過去當社會發現煙草公司隱瞞其危害時,政府採取了行動,限制了吸菸的年齡;
當社會發現汽車裝有安全帶更安全時,政府採取了行動,現在大家都得繫安全帶。
而社群媒體公司也需要政府的監管,要不然在利益最大化的資本市場制度下,他們永遠不會改變的。
我也相信只要這些公司一起做些改變,這些平台還是有機會讓世界變得更好的。
就像 Frances Haugen 在訪問中說的,她也不認為 Mark Zuckerberg 一開始就決定要做出這種東西。
只是這個有缺陷的利潤至上的系統,讓他們一步一步走到現在。
希望這篇文章有讓你更加認識整件事情的全貌,能夠幫助你對 The Anxious Generation 的下半部有更深的了解。
啊對,好久沒有來宣傳電子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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